
一九九二年达人配资,我二十岁,在村里跟人上山开石料,落下了个胃疼的毛病。疼起来的时候,就像有只手在肚子里拧,冷汗直冒。我娘带我找了好几个土郎中,草药喝了一箩筐,也没见好。
那年秋天,村里的卫生所新来了个大学生,是个女医生,叫韩静。她是从省城医学院毕业的,人长得好看,说话细声细气,戴着副眼镜,看起来文静得很。村里人见了她,都客客气气地喊一声“韩大夫”。
我娘领着我去瞧病,韩静仔仔细细地问了我的情况,又给我听了听肚子,最后开了些西药。可我这胃,像是跟她作对似的,吃了药还是老样子。
“你这胃病,有点顽固。”韩静看着我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,眉头也皱了起来,“一般的药怕是不行,得用点猛药。”
过了几天,她又把我叫到了卫生所。卫生所里飘着一股草药和酒精混杂的味道,她递给我一碗黑乎乎的汤药,那味儿冲得我直咧嘴。
“这是啥?”
展开剩余91%“这是我根据一个老方子,自己琢磨着配的。”她把碗往我面前推了推,“药性可能有点烈,还没给别人用过。我寻思你年轻,身体底子好,敢不敢替我试试药?”
我当时看着她那双清澈又带着点期盼的眼睛,脑子一热,啥也没想就点了头。其实我心里清楚,哪是身体底子好,分明是见不得她发愁的样子。
我端起碗,眼睛一闭,屏住呼吸,“咕咚咕咚”就把那碗苦得赛黄连的药给灌了下去。
刚喝下去没觉得啥,可没过五分钟,我就感觉不对劲了。天花板开始转,桌子椅子都在晃,韩静的脸在我眼前一会儿变俩,一会儿变仨。
“韩……韩大夫……我头晕……”我扶着桌子想站起来,腿却软得跟面条似的。
“你别动!”她赶紧过来扶住我,让我坐在椅子上。
她靠得很近,我能闻到她身上那股好闻的皂角香。我晕乎乎地靠在她肩膀上,感觉整个身子都轻飘飘的。她的手扶在我的胳膊上,凉凉的,舒服得很。
“感觉怎么样?是不是恶心想吐?”她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,又软又急。
我摇摇头,咧开嘴傻笑。肚子里那股拧着的劲儿好像真松开了不少,就是这脑袋,跟喝了二斤老白干似的。
“疗效好吗?”她扶着我,又问了一遍。
我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,仗着这股晕乎乎的劲儿,眼睛半睁半闭地看着她那张近在咫尺的俏脸,嘴巴一张,一句虎狼之词就溜了出来:
“试试你……我就知道了。”
01
话一出口,卫生所里瞬间就静了,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见。
我当时就后悔了,恨不得抽自己俩大嘴巴子。我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?这不是耍流氓吗?韩大夫一个文化人,听了这话不得把我当成村里的二流子?
我吓得酒醒了一半,赶紧想挣扎着坐直身子道歉,可浑身使不上劲。
韩静扶着我的那只手,僵了一下。我不敢看她的脸,心想这下完了,她肯定要发火了。
可等了半天,也没等到想象中的耳光或者骂声。我悄悄抬起眼皮,觑了她一眼。
她居然……在笑。
她没出声,就是嘴角弯着,肩膀一抖一抖的,憋得脸都红了。
“你这小子……”她终于忍不住,轻轻捶了我一下,“胆子不小啊,晕乎乎的还敢胡说八道。”
她的语气里没有一点生气的意思,反而带着点说不清的嗔怪。我心里那块大石头“咚”地就落了地,人也更大胆了些。
“韩大夫……我……我不是胡说……”我仗着药劲儿,含含糊糊地说。
“还说?”她瞪了我一眼,可那眼神,没啥威力,反倒像是在跟我撒娇。
她把我扶到里间的病床上躺下,给我盖了条薄被子。“你先睡一觉,等药劲儿过去了再说。”
我躺在床上,看着她在屋里忙来忙去,一会儿给我倒水,一会儿拿湿毛巾给我敷额头。夕阳从窗户照进来,给她整个人都镶上了一层金边,好看得跟画儿里走出来的人似的。
我咧着嘴,嘿嘿地傻笑。胃里暖洋洋的,不疼了,心里也暖洋洋的。这一觉,我睡得特别香。
等我醒过来,天都黑透了。我一个激灵坐起来,发现自己还在卫生所,身上盖着被子。韩静就坐在床边的凳子上,正借着煤油灯的光看书。
“醒了?”她听见动静,抬起头,“胃还疼吗?”
我摸了摸肚子,还真不疼了。“嘿,神了!一点都不疼了!”
“那就好,说明这药对症。”她松了口气的样子,“饿不饿?我给你留了晚饭。”
她说着,从旁边的小炉子上端过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,上面还卧着个荷包蛋。
我当时眼圈就有点红了。长这么大,除了我娘,还没人对我这么好过。我接过碗,呼噜呼噜地吃了起来,感觉这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面条。
“你慢点吃达人配资,别噎着。”她就坐在旁边,静静地看着我吃,眼神特别温柔。
吃完面,我才想起白天那句浑话,脸一下子又烫了。“韩……韩大夫,白天我……”
“行了。”她打断我,“看在你帮我试药的份上,就不跟你计较了。不过下次再敢胡说,我就拿针扎你。”
她扬了扬手里的针灸针,吓得我一缩脖子。可我看见,她眼里全是笑意。
02
从那天起,我跟韩静的关系就变得不一样了。
我还是天天去卫生所找她,不过不是去看病,而是去换药——这是她给我找的借口。其实就是每天喝一碗那种黑乎乎的汤药。
药还是那么苦,可我心里甜。因为每次喝完药,我都能“顺理成章”地在她那躺一下午。
她看她的医书,我躺在病床上,偷偷看她。看她长长的睫毛,看她写字时认真的侧脸,怎么看都看不够。
村里人也看出了点门道,闲话就起来了。
“看见没,石头天天往卫生所跑,八成是看上那个女大夫了。”
“癞蛤蟆想吃天鹅肉!人家是城里大学生,能看上他一个开石头的?”
这些话传到我耳朵里,我嘴上不说,心里却有点发虚。是啊,人家是天上的仙女,我就是地上的泥腿子,我配得上她吗?
那天,我又去“换药”,喝完之后,没像往常一样躺下,而是坐在那发呆。
“怎么了?今天药效不灵了?”她走过来,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。
我抓住她的手,鼓起这辈子最大的勇气,问她:“韩大夫,村里人说的那些闲话,你都听见了吧?”
她的脸红了一下,想把手抽回去,但我没放。
“你……你是不是觉得我配不上你?”我看着她的眼睛,一字一句地问。
她愣住了,半天没说话。我的心一点一点往下沉。
就在我准备放手的时候,她却突然反手握住了我的手。
“石头,”她看着我,眼神很认真,“我从没那么想过。我倒是怕,你嫌我年纪比你大。”
她比我大三岁。
我当时激动得差点跳起来,“我不嫌!我……”
“你先别激动。”她笑了,把手指放在我的嘴唇上,做了个“嘘”的手势。“这事,得慢慢来。”
那一刻,我感觉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。
我们的关系,算是挑明了。虽然没跟村里人公开,但彼此心里都有了数。
我还是每天去卫生所,她也把给我熬药当成了每天必做的事。那药,好像也不那么苦了。
我们俩的事,最终还是没能瞒住村里人。是王媒婆戳破的,她想给韩静说个媒,对方是镇上供销社主任的儿子。韩静想都没想就拒了,说自己有对象了。
王媒婆一追问,才知道是我。这下村里可炸了锅。我娘知道了,是又惊又喜,拉着我就要去韩静家提亲。
可韩静却拦住了,她说这事得她先跟家里说。
0-3
一个星期后,一辆吉普车开进了我们村,停在了卫生所门口。车上下来一对穿着干部服的中年夫妇,一脸的严肃。
村里人都跑去看热闹,我也悄悄跟了过去。
“小静!你跟我们回去!”男人一进门就开口,语气很严厉。
“爸,我不回去。”韩静站在那,倔强地摇着头。
“胡闹!我们把你送到这山沟里来,是让你锻炼的,不是让你来找对象的!还是个农村的泥腿子,你让我们家的脸往哪搁?”韩静她妈也跟着数落。
我站在门外,听得拳头都攥紧了。
“他不是泥腿子!他是我喜欢的人!”韩静的声音也大了起来。
屋里吵得很凶,最后,韩静她爹扔下一句话:“你要是认他,就别认我们这个家!”说完,老两口就气冲冲地坐车走了。
我冲进屋里,看见韩静一个人蹲在地上,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。
我走过去,把她紧紧抱在怀里。
“对不起……都怪我……”我心疼得不知道说啥好。
她在我怀里摇着头,哭着说:“不怪你……石头,我是不是做错了?我是不是不该……”
“你没做错!”我打断她,“你爹娘会想通的。以后,有我呢!我养你!”
她哭得更厉害了。
从那天起,韩静像是变了个人,话少了,也不爱笑了。我知道,她心里难受。为了让她开心,我白天拼了命地在石料厂干活,晚上就去卫生所陪她。
我把攒了几年准备娶媳妇的钱都拿了出来,托人从县城给她买了收音机,还买了好多她爱看的书。
看着她脸上慢慢有了笑容,我心里比什么都高兴。
转过年开春,我们结了婚。
没有酒席,没有彩礼,我就用自己攒的钱,把卫生所后面的那间小屋重新修葺了一下,当成我们的新房。
结婚那天,我娘拉着她的手,一个劲儿地掉眼泪,说:“好闺女,我们石头能娶到你,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。以后,我拿你当亲闺女待。”
韩静也红着眼圈,点了点头,叫了声“娘”。
婚后的日子,比我想象的还要甜。她还是我们村的医生,我还是那个开石料的石头。我们白天各自忙活,晚上一回到那间小屋,就有了全世界。
她会给我讲医书上的道理,给我讲城里的新鲜事。我会给她讲山里的趣闻,给她做我娘教我的拿手菜。
有了她的调理,我的胃病也彻底好了。村里人都说,韩大夫不光医术好,还能“旺夫”呢。
04
九五年的春天,韩静收到了一封省城寄来的信,是她父母写来的。
信上说,她父亲病重,想见她最后一面。
韩静当时就哭了。这些年,她不是没想过家里,偷偷写过好几封信回去,都石沉大海。
“去吧,”我抱着她说,“我陪你一起去。”
我们带着当时已经两岁的儿子,坐上了去省城的火车。
在医院里,我们见到了韩静的父亲。几年不见,他老了很多,躺在病床上,瘦得只剩一把骨头。
“爸……”韩静跪在床边,泣不成声。
她父亲看到我们,看到我们怀里抱着的活泼可爱的外孙,浑浊的眼睛里流下了眼泪。
“小静……爹对不起你……”他拉着韩静的手,说不出完整的话。
我们陪着老人在医院待了半个月,他最终还是走了。办完丧事,韩静她妈拉着我的手,说:“石头啊,小静就拜托你了。她脾气犟,这些年苦了她了。”
我用力地点了点头。
从省城回来,韩静像是解开了一个多年的心结,整个人都开朗了不少。
随着改革开放的深入,我们村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。我的石料厂越做越大,成了我们县有名的私营企业。
我们把家搬到了县城,买了楼房,买了小汽车。韩静也辞去了村医的工作,在县医院当了主治医师,成了远近闻名的胃病专家。
日子越过越好,可我总觉得,还是在村里那间小屋的日子,最让人怀念。
有时候,韩静会笑着打趣我:“石头老板,现在出息了,还记不记得当年那个在你面前耍流氓的女大夫啊?”
我就会把她搂进怀里,在她耳边说:“咋能不记得?那碗药,可是我这辈子喝过最值的药。”
如今,我们都上了年纪,儿子也成家立业了。
前几天,我整理旧物,翻出了一个旧药碗,就是当年我喝药的那个。碗底还隐约能看见一丝药渍。
我拿着那个碗,仿佛又回到了九二年那个秋日的午后。
卫生所里,那个穿着白大衣的姑娘,把一碗黑乎乎的汤药递给我,眼神里带着一丝期盼和紧张。
而我,那个傻乎乎的愣头青,晕乎乎地靠在她身上,说出了那句让我庆幸了一辈子的虎狼之词。
“疗效好吗?”
“试试你,我就知道了。”
是啊,我试了,也用一辈子知道了。
她是治我胃病的药达人配资,更是治我心里那份孤独和自卑的药。这疗效,就是一辈子的幸福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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